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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非中心】薤上露(修改)

*韩非中心=韩非视角≠all非

*有肉体政非

*情感是政斯+韩非李斯无差,不喜点叉,珍爱生命,小心创死

之前的版本非常不满意所以改了很多细节和描写,大概就是不那么儿女情长了,希望新的版本也可以让大家喜欢

有点colourful部分在凹三,但是其实也没什么color,问题不大


=== 

星宿十二,紫微为首。三星同宫,天下易主

 

天河迢迢,星汉茫茫。我为南箕,谁执北斗?

 

紫微武曲廉贞,三方四正会照,是为杀破狼。

 

【【贪狼】】

 

贪狼星化气桃花煞,主祸福。

 

 

 

===

 

“小公子别进去,今天府里来了贵客……小公子,小公子!”循着声音望去,走在前头的是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不耐地挥挥手呵退了紧跟的下人,直直进到屋子里。

屋里的人好像完全没有听见外面的吵闹,微微低着头垂眼端着酒樽抬到嘴旁,轻轻呡了一口。那少年走到他对面,也不坐下,等到酒樽又被放回案几上在,这才开口:“你是谁?”

那人抬起头,梳理齐整的发冠下是一张端雅清秀的脸,他轻笑着说:“我是府上主人的旧人,相别十年未有机会再见,此番来韩特来拜访。”

那少年点点头,见他还是一副慢悠悠的样子,不像是饮酒,倒像是品茶,不由问道:“今日韩非公子不在。”

那人道:“我便等他。”

那少年本身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男孩子本就好动,他像是在这人身上寻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更加来了兴致:“你不问我是谁?”

那人把玩着手上的青铜酒樽,白皙修长的手指在青灰色的酒樽上显得格外昳丽:“能随意进出公子韩非府邸的少年人不多,张小公子。说起来在下与令尊也算是老朋友了,他日必当去韩相府上拜访。”

“你这个人很有趣,我很喜欢。”张良生得好看,一张小脸粉雕玉琢,走到那人面前摆出一张可爱的笑脸,“我有个故事,你愿不愿听?”

那人转过来,身上黑色的衣袍几乎要融进屋内的阴影里,衬得脸色有些脆弱的苍白。他温润的声音传过来:“小公子请说。”

 “你真像他。”张良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然后站起来,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在屋内来回走动,“韩非和家父政见不合,你是知道的。你不用摆手,你是谁,你背后的东西,我就算不知道也能猜到一半,李廷尉。”

李斯脸上还是平静亲和的笑容,整个人看上去温柔又无害,他点点头:“小公子继续罢。

张良踱步到他身边:“他对我却算得上亲厚,甚至把他一身法术势之学都传于我,廷尉难道就不好奇?”

李斯笑道:“我这个师兄,做事从来都是心之所至,我哪里敢去揣测。”

张良道:“三年前始,韩王用韩非。家父虽为百官之首,权利却多在韩非手中。适家父生辰做寿,他虽不喜韩非却也不能不请。就是在那次寿宴上,他看见了我。他本来就被朝堂上的人缠得烦了,一回身看到我,就往我这里来了。”

“他说,我很像他的一个故人。”

李斯眉眼弯弯笑容不改:“小公子怎么不继续了?”

张良哼道:“这些事情和你讲了又有什么用,瞧你生一副温温柔柔的好相貌,还不是和你那个师兄一样的铁石心肠。我劝你还是回去吧,我若是他,定然不会见你。”

李斯摇摇头:“他不愿见我,我却还是要等他的。”

月上中天,夜露深重,韩非立在主厅边上的偏室里,盯着烛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下人敲门进来通报:“公子,那人走了。”

韩非脸上神色不动,摇摇手,示意他退下,用手支着下颌,想要从那微茫的灯火中看到一点点来自昔年的光。他曾经以为自己会记得那段最是潇洒快活的同窗时光,现在却连故人当年的相貌都记不大清了,脑海中能够浮现的,只有那一双带着笑意的眼。那个时候的他们不过及冠,有大把的精力和情怀,即使冷漠自持如同自己,也会去做徒劳的挣扎,口口声声说着一戳就破的谎话。

或许是流淌在血液里的骄傲,和自欺欺人的一点虚想,那个时候他甚至还未回过母国,却对这个腐朽糜烂的国家充满了信心。他听到师弟想要入秦的想法并未多做阻拦,甚至于还嘲笑他无国可忠,而现在又一复一日地羡慕起李斯的身无所系来。

“子勿为秦相,吾不为韩将。子攻兮吾守,兄弟两相伤。千般相见好,莫逢在沙场。”

不管李斯是从怎样的立场前来拜访,他了解自己,更知晓对方的秉性。他是旧时的情人,最温柔的初恋,更是秦王的说客,是韩国不除之无以抗的心腹之患。

十年的时间似乎眨眼间就消失消失得无隐无踪,过去的那十年,十之七八被桎梏在韩府一隅,这两年才得以踏出。而一被启用,韩国就已经面对倾国之祸,任他一身之学,也只能是独木难支。

统一是大势所趋,就算是没有嬴政,没有李斯,也终归会有一个人来完成。人之一生最悲哀的事情不是庸庸碌碌,不是壮志未酬身先死,而已你明明知道了大势所趋,明明知道光明的方向,却依旧身不由己地飞蛾扑火,妄图用一己之躯,挡住煌煌明日。

这何止是可笑。

回忆埋藏得太深,连本人都无法窥探,只有在睡梦中才会依稀浮现出一点无关轻重的片段。

他梦到李斯穿着一件杏黄色的袍子,坐在案几上,拿着木箸,正在用饭。他家里清贫,平日只得一日两餐,素多荤少,本来正是拔高身量的年纪,却因此较同龄人都要矮小些。他吃东西的样子很好看,慢条斯理又安安静静,一次只会夹一点,小口小口地低头慢慢地嚼着,像是一种温顺乖巧的小动物。

他看到自己停了箸,就这样看着面前的人,心中突然泛起一种堪称温柔的情感。这时李斯抬起头来看他,额前的碎发微微动了动。

他把自己面前的一盘鱼推到李斯前面,对着他点点头。那个时候的李斯还不是现在城府不可测的秦王心腹,在自己最亲近的师兄面前,情绪一览无余。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睛却明显泛起了光:“师兄的,我不能……”

他干脆夹了一块鱼肚子上的嫩肉放到李斯碗里,淡淡看了他一眼:“食不言,寝不语。”

李斯不敢下嘴,捧着碗又看了两眼,低声道:“师兄待我如此,斯无以为报。”

韩非看了他一眼,大概是露出了一个笑容:“不用。”

李斯夹起鱼,咬了小半口吃进嘴里,眼睛眯成弯弯的两弯月牙:“好吃。”

他把鱼翻过来,又夹起另一边的肚子,放在李斯饭上。李斯这次不再说话,赶紧夹起来放到他碗里,一边又把鱼尾夹断,整个盖到饭上:“尾巴这么大,我吃完就够了。”

他还未开口,就看到李斯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他明明是笑着的,看上去却微微带着一点夹杂着伤感的眷恋:“师兄,你还是太好了。”

午夜梦回,韩非睁开眼睛,窗外的月光只能映射进浅薄的辉芒,屋子里的陈设在阴影中像是耸立的凶兽。他已经记不清李斯是否说过的那句话,在这样的静谧中耳边却突然响起他的声音,清晰又讽刺。

不,师兄一点都不好。

师兄还想杀你呢。

第二天,韩国的五百兵将赶到驿馆,早就不见了秦国使节的踪影,只剩下凌乱的房间和应当交予韩王未成的珠宝以及几封通告文书。

本以为韩非会大发雷霆,却不想他反而笑了出来,低低的笑声回荡在韩宫中,更教人害怕。那来通报的将军反而抖了抖,头低得更深了些,足足过了半晌,才听到韩非说话:“下去,领罚。”

等那人下去,韩非转过身看着阳光透过窗框上的图纹,直直照在身后的舆图上,正巧圈着咸阳,其余六国全部笼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或许嬴政真是那极向离明的命格,紫微正出,四方无煞。

都说天意难违,为何偏生是他要逆天改命?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天空中那些星辰,寂寂清清,沿着既定的轨道,走向终将暗淡的重点。

 

 

【【破军】】

 

破军化气为耗,主变化祸福,破后而立。

 

 

===

 

看到秦国的来书的时候,韩非几乎嗤笑出声。王座上的韩安看着他,脸上神情既惊惶又紧张:“叔父……秦国已经是大军压境了,韩国也离不得叔父,这可怎么是好?”

韩非上前两步,对韩安微微欠了欠身:“勿忧,吾往之。”

韩安才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年,一听主心骨的叔父要走了,当下惊得从王座上跳起来:“韩国决计不能失了叔父,容寡人些许时日,定有其他办法与强秦周旋。”

韩非摇摇头,眼中带着察觉不出的讥嘲:“无妨。”

韩安知道他口疾讳言,只得点点头,因为秦国催得紧了,两三日韩非便即入秦。韩安一直送出新郑城外三十里,少年似乎也看到了灰暗的前景,抱着韩非的手不肯放松,几乎要哭出声来。韩非拍了拍他的手,然后用力挣开,踏进了马车,连余光都懒得施舍给背后的新郑。

韩安看着马车渐渐远去,衬着远方残阳似血,说不出的悲惨壮烈。

他知道,他大概是再也看不到韩非了。

 

 

===

 

到了秦韩边境,韩非远远地就看到秦军列着阵,阵前立着他十余年未见的师弟。

李斯变得很多,五官还是从前的样子,头发工工整整地绾进冠里,笑容虽然温和,身上却愈发显露出一种沉郁的气质。

两人相对而立,先开口的果然是李斯:“师兄还是没变。”

“你变了。”韩非挑眉,只吐出三个字,又对着李斯身旁的随行武将说了句,“韩非。”

杨端和变了脸色,刚要说话就被李斯挡了回去:“我这个师兄不喜言谈,杨将军勿要放在心上。”

随后转过身带着韩非上了秦国备好的马车,边走便道:“师兄是王上的贵客,斯不敢怠慢,此地距咸阳还有些路程,少不得周折劳顿,还望师兄体谅。”

韩非点点头,率先踩着木阶上了马车,李斯随后,两人同车。

待两人坐定,李斯拍拍手,外面候着的下人放下了车帘,马打了声响鼻,踏踏的马蹄声随后响起。

韩非上了车之后就闭着眼睛,明知他看不到,李斯还是笑了笑,神色间却不如在外间那样冷淡:“师兄就这么不想见我?”

韩非摇摇头,睁开了眼睛。车中光线昏暗,韩非转过去头去看他,恍惚间以为还是当年那个安静瘦弱的少年。定了定神才自嘲地笑笑,开口道:“好久不见。”

车内空间本就不大,两个大男人坐着几乎就是腿贴着腿,李斯伸出手去握上了韩非衣袖下的手腕,却没有回答。韩非任他握着,眼睛看着晃动的车帘,难得的主动开口:“是你。”

完全不带疑问的语气。

李斯点点头,语气带着未带修饰的懒散和随意:“自然是我献书于秦王,韩国积弱,韩王无能,配不上师兄为他劳心劳力。”

韩非看着他脸上的倦容,轻叹一声:“何苦。”

李斯趴到韩非肩上,用袖子掩着嘴打了和哈欠:“师兄狠心,使韩那回,我在你府上等了足足半日,现在却要你不得不见我了。”

韩非低下头微微叹了口气,再没有说话。李斯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放松地闭上了眼睛。等他的呼吸声渐渐平稳,也靠在车中软垫上,复又阖上了双目。

杨端和下令偃声慢行,有部下疑惑既然是秦王迫切让韩非入秦,却为何下令缓行。杨端和淡淡道:“廷尉是连夜赶来,前夜里定然没睡。”

那部下会意:“若是廷尉受了苦,王上定然是要怪罪的。”

 

 

===

 

年轻的秦王就如同韩非无数次在脑海中想象的模样,他年纪不大却又有久居上位的威压,锐利而不刚愎,他的面容被冕旒挡在了后面看不真切,就那样高高地坐在咸阳宫的王座上,宛如不可侵犯的神袛。

韩非还是一身白衣,站在一片黑压压的秦臣之中格外醒目。他脸上没有表情,行礼之后听到秦王低沉的声音传来:“请韩使上前。”

“韩使韩非,拜见秦王。”韩非因为口吃,平日里说话极少,现在迫不得已使秦说于朝堂,语速自然不快。

嬴政笑道:“寡人仰慕先生已久,此番为请先生来秦也是大费周章,不知先生何以教寡人?”

韩非道:“非才学浅陋,秦王高看。”

嬴政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韩非的拒绝,而是饶有兴致地开口:“寡人读先生书,对《五蠹》《孤愤》两篇感触甚深,还请先生述之。”

韩非还未开口,就听到李斯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往前一步,对秦王笑道:“师兄口疾难言,不如由我代答,我王如有兴,则可再召之。”

秦王点点头:“可。”

韩非低下头,他甚至没有去看李斯,声音仍是没有感情:“秦有患,王知乎?”

嬴政亲政十年,内忧外患不断,这样的说辞不知听过多少遍,当下并不接话,头微微转向李斯的方向。李斯知趣,接道:“韩使之意恐非秦国有乱,只秦王有祸罢。”

“王为其国主,王有祸则国乱,吾言有误?”韩非转过身来看着他,脸上空白地仿佛,“为除久患,臣请杀郑国。”

嬴政换了个舒服点的坐姿,狭长的眼睛眯了眯,眼神像是在看着什么有趣的东西。他的脊背仍然挺得笔直,姿势却放松了许多,却给了底下的朝臣更加深重的威压。大厅中央相对而立的两人却浑然不觉,李斯用余光看了一眼嬴政,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李斯道:“郑国为韩做间,念其功在大秦,特以赦免。韩使却请杀之,斯愚钝不才,敢问何故?”

韩非道:“廷尉为非同窗,专治法典,尤善律令,为郑国一人动摇国器,廷尉可知其果?”

李斯刚想说话,却被嬴政打断:“郑国之案寡人亦允之,若先生仍有异议,夜宴与寡人再议之。”

韩非态度倨傲:“谢秦王。”

嬴政顿了顿:“先生与廷尉有旧,就请爱卿作陪。”

李斯看了眼韩非,眼中带了点复杂的情绪,对着王座拜了下去:“诺。”

 

 

===

 

夜宴中嬴政脱去了一身繁复朝服,没有了十二玉藻的遮掩,少年秦王英俊到放肆的面孔几乎是炫耀一样地摆在韩非面前咫尺可及的地方。嬴政斜倚着自斟自饮,鲜红色的嘴唇被酒液浸得透亮,明明是一副王宫常见寻欢作乐的画面,却让韩非本能地感觉到了警惕。

李斯并未前来,韩非心中有疑,却不敢问,便也自斟自饮。两方虽无交流,看上去也宾主和睦。酒过三巡,嬴政幽幽开口:“先生还在等廷尉?他身染微恙,今夜怕是来不了了。”

韩非点点头,并不答话。嬴政笑了笑,自顾自道:“当日廷尉曾进先生书于寡人,寡人读之大喜,此生不读先生高论,虽拥天下仍多有恨矣。今日得见先生,却不似寡人心中所想,先生还有藏乎?”

韩非道:“强秦相问,非不敢藏。”

嬴政笑道:“先生与廷尉虽为一师所出,行文为人却有大异,莫不是寡人习惯了廷尉而有所怠慢,惹先生不快了。”

“非生性如此,非秦王故。”韩非勉强道。

“先生实与寡人所想相去甚远。”看到嬴政站立起来,他脸上已经泛起了醉意的潮红,眼神依旧清晰地冰冷着,突然口风一转,“寡人听闻先生昔年与廷尉相交甚密,出则同车,入则同室,寝则同床,可有此事?”

韩非想到了六国都知道的传闻,心中冷笑:“非与廷尉兄弟之情。”

嬴政看着他的眼神带上了几分打量,幽幽道:“韩国积弱已久,非先生久居之地。廷尉念着旧情将先生运作来秦,不想先生丝毫不念往日情分,不愿为秦做政,怕是要寒了他一颗心。”

韩非呷了口酒不再说话,下巴却突然被嬴政抬起,看到年轻的秦王盯着他的双眼,笑容几乎是残酷的:“先生可知,寡人见先生,便如对鉴视己一般?”

韩非拍开嬴政的手,动作似乎激怒了他,嬴政拎着韩非的衣领把他推到在桌案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先生对廷尉无意,他却念念不忘。”

韩非想要坐起身来却被嬴政用一股蛮力压下去,少年秦王张扬的眼眉凑到他眼前,身周气息像是毒蛇吐出的信子。韩非皱眉不悦,握住了嬴政小臂外翻,把他也拉倒在地,两人身边打翻了一地的案几珍馐。

嬴政突然笑了出来:“你倒是比李斯那样的要有几分意思。”他说道“李斯”两个字的时候语速得很慢,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两个字,韩非心里猛地是一震。

“他怎样,于我何干?”韩非皱着眉想要起身,被嬴政直接掐着腰再次摔在地毯上,嬴政压上来,伸手去扯他衣服,又被韩非打开,“秦王自重。”

两个身份尊贵的男人就像两头野兽一般,在夜宴小厅搏斗起来,因嬴政早就屏退了伺候的宫人,两人直纠缠了一盏茶的功夫,年轻气壮的秦王才压制住了他。嬴政脸上虽然带着笑,危险的气息铺天盖地地罩下来,韩非冷声道:“我不是他。”

韩非转过来,一把扣住他的手腕,面色近乎扭曲地狰狞着,一字一顿:“嬴、政。”

嬴政看着他,眼神幽深,好像通过他看到了远处的地方。他说:“幸好,是他。”

韩非冷哼一声,刚想说话,又被嬴政打断:“韩非,看着我。”

韩非不由自主地认真地端详嬴政的脸,看着他狭长的眼,高挺的鼻,鲜红的唇勾起戏谑的弧度:“我们真像,是不是?”

韩非突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甚至比被嬴政压制的时候更加慌乱,他挣脱了嬴政的束缚,几乎是逃一样离开了那所宫殿。

身后嬴政昭彰着恶意的笑声猖狂地传过来,像是开过锋的尖刀,一下下地把他心底最脆弱的角落绞割得鲜血淋漓。

有人仗着命运的眷顾恃宠而骄,而有的人只能在汹涌的暗流中挣扎而上,趟过血海尸林,站在白骨堆成的山脚下遥望高耸入云的顶峰。

若是我为王……

启明长庚,本也是及其耀眼的星辰。然而金轮何其明亮,立之于侧,终究只能被它的光辉万丈淹没。

 

 

 

 

【【七杀】】

 

七杀孤克刑杀,主肃杀,司权柄生死。

 

 

===

 

那日之后,韩非便称病不出,亦不见客。嬴政派人装模作样地来请过几次,之后也是不了了之。本应最早来见的李斯反而一直避而不见,甚至未曾遣人来问。就算韩非刻意地去回避这样的消息,那些传言仍像是长脚一样传到了他耳中。

李斯本就是个风评不好的佞臣,他倚仗着嬴政的宠信晋升极快,本就惹人眼红,现在看似失宠,让秦廷里面人人都看起了戏。秦臣都说,是他费尽心机弄来了韩非,却惹了秦王不快,就算不是抄家灭门,少说也要罢免官职,打发出咸阳去。

韩非低斥一声,呵退了议论纷纷的下人,那些人幸灾乐祸的神情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心头泛起一种近乎苦涩的恶意。

这就是你选的路?

终究是秦国都城,驿站天井中的花园也有几番景致。月光洒下来,照亮了池中莲叶上的露珠,晚风拂动,荷叶微微摇摆,叶缘的露珠划入水中,带起一圈圈涟漪。

韩非看着已经盛开的重瓣红莲,突然发现他已经在秦国消磨了半月的时间。他甚至还记得刚来时候,这一池花,分明还都是含苞欲放的。

秦王不用他,却也不放他,就这样不闻不问地把他扔在一旁。他已经等待了太久的时间,即使不为韩国,他也想尽早了结这一切。

韩国从未厚待于他,他却必须为这个冠冕堂皇的姓氏付出一切,哪怕与自己的信仰相悖。

毕竟这已经是他最后拥有的东西了。

 

 

===

 

“王上,韩使有书上奏。”

嬴政这几日心情不错,当下来了兴致,让人把韩非的上书呈过来。赵高侍立在一旁,还没等站稳,就听到嬴政拂袖将桌前的酒樽狠狠摔到地上,语气森冷:“传李斯。”

李斯确实如同外人口中的那样,这十天一直宿在咸阳宫内,原因却并不是传闻中的那样令人遐想。统一的步伐逐渐加紧,他和嬴政布了十年的网也开始收拢。他这几日几乎忙得不能着枕,嬴政半是体谅,半是温存,就让他睡在了偏殿。

他急匆匆来到嬴政处理政事的书房,还未及行礼,就看到嬴政摆了摆手。少年秦王脸上写着一目了然的怒意,盯着他看了半晌,这才道:“廷尉曾言韩非有大才,入秦可助寡人成大业。他来了这小半月,除却请杀郑国,只上了这样一封疏奏。”

“你自己看看。”

李斯上前两步,接过那册竹简,仔仔细细看起来。才不过几句,额上就已经冷汗涔涔。他抬头偷眼看嬴政,发现嬴政一直紧紧盯着他,姿态未变,神色已经逐渐冷静下去。李斯身体颤了颤,一时竟不知道从何说起。

嬴政乐意欣赏他这幅难得的脆弱模样,冷笑开口:“韩非请杀姚贾,廷尉以为如何?”

李斯忙道:“姚贾实乃当世大才,现下统一在即。为防六国合纵抗秦,唯有以姚贾为使,方令我王无后顾之忧。”

“廷尉所言,寡人深以为然。”嬴政悠悠道,“姚贾是廷尉费尽心机从赵国挖来的,韩非也是廷尉举荐,现在是韩非要杀姚贾……其中何意,廷尉可知?”

“韩非生性倨傲,目下无尘,姚贾又为外使,凡事难免自作主张,犯了他的忌讳,自然……”李斯话还未说完就被嬴政打断,少年秦王一双上挑的凤目眯了起来,直看得他诺诺闭了嘴。嬴政冷哼一声:“廷尉是当真真不晓得,还是在寡人这里装傻?你那个师兄肯不肯为我大秦做事,还看不明白?”

李斯低了头,轻声道:“韩国未灭,韩非不能助秦。”

“廷尉可不要为了那点私情,坏了大秦统一大计。”

李斯闻言大惊,拜伏下去:“臣不敢,臣不敢。”

嬴政冷冷看他一眼,挥挥手让他下去了。他闭眼沉思片刻,厉声道:“宣姚贾。”

 

 

===

 

李斯匆忙出了宫,向着驿馆奔去。下人来不及通报,就看到从来温文端雅的李廷尉毫无风度地闯进了韩非的小院,惊起了一院子的雀鸟。

韩非正在写字,看上去心情竟然格外的好,看到李斯他放下笔,甚至勾出了一个不大明显的笑容:“师弟。”

李斯上去揪住他的领子,咬牙切齿地喊着他的名字:“韩、非!”

韩非把他的手拂开,握在手里:“何事?”

李斯看到他这样浑不在意的样子,几乎气得要去打他,手都举起来,盯着他看了半晌又放下去,叹道:“是我没想到,名满天下的韩非居然会是这样迂腐又愚昧的人。看看你那个韩国,奄奄一息,苟且过日,哪里值得你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说完了?”看着他这副因为气恼染上颜色的面孔,实在是比廷议上所见的苍白冷峻更像活人。韩非脸上笑容更盛:“若是为秦王做说客,李廷尉还是走吧。”

“子之宏图伟愿,除却秦国,有何处可胜?天下之大,除了我,还有谁能懂你?”李斯气极反笑,“可怜你一身法学,就甘心带到地底下陪你一辈子?”

韩非摇摇头:“有些事情,你不懂。”

“我不懂?我是不懂。偏偏你韩非生来高贵,就是要守着一个公子的名头到死是不是?!”

韩非将他的手松开,为他整了整有些散乱的衣襟:“非我不想,是我不能。”

李斯愣住了,定定看着他:“为何……?你若愿意,秦王自然用你。”

韩非摇摇头,淡淡道:“无关秦王,日后你自然懂了。”

李斯直盯着着他,半晌叹道:“王上震怒,若是姚贾知道,恐怕连我都护不住你。”

韩非点点头,又深深看了他一眼,贴过去在他眼睛上轻轻一吻:“无妨。”

李斯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微微张开了双唇,却说不出话来。韩非捧着他的脸,脸上露出了如同当年那般温柔又宠溺的神情,眼神却像是透过他看到了什么遥远的地方:“该结束了。”

 

 

===

 

李斯走后不久,嬴政应姚贾之言,韩非入秦意在弱秦存韩,为韩做间,下狱治之。

秦王杀心已起,半旬后,密召李斯。斯遂携酒菜入狱探非。

韩非经过半月刑罚,身上星星点点全是血痕,幸得李斯有所打点,没有伤到筋骨。李斯面色如常,屏退狱卒,从食盒中拿出几样小菜,一盅兰酒。韩非见他准备齐全,笑道:“难得嬴政放你来见我。”

李斯低头不语,见韩非伸手动作困难,端起饭菜,跪坐到他身边去喂他。韩非偏过头去含住,依旧笑道:“还是你知道我口味。”

李斯唤了一声师兄便不再作声,喂韩非吃完了一顿饭,倒了樽酒,又迟迟不递给他。韩非看到他这副模样不禁失笑,勉强抬起手接过酒樽一饮而尽,再看向李斯的时候,那人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韩非捧着他的脸,轻轻吻去脸颊上的泪水,又为他拢了拢耳边的碎发,低声道:“哭什么?结束了,多好。”

李斯声音哽咽:“你真是甘心带着一身法术势之学到棺材里去。你是早就知道,早就想去寻死了是不是?”

韩非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手在李斯背后一下一下地抚着给他顺气,只淡淡道:“带我出去,我想看看,外面的样子。”

其时正值傍晚,天幕低垂,余霞成绮。天边三五只归鸟划过天际,晚风带着馨香抚过他们的面庞。韩非露出一个满足又欣慰的表情,却没有一丝悔恨和留恋。他抬起手,像是要接住什么的样子,然后又无力地垂下。

李斯看着他犹带笑容的脸庞,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也闭上了眼睛。泪水流过脸颊,顺韩非的手流进他的衣袖里。

他没有看到,天边一颗的银白色流星划破天际,拖着长长的绚烂尾迹,直直往韩国的方向去了。

 

 

===

 

非字形作鹏鸟双翅外展,他的一生也如了这字,勾勾缠缠,逃不开走不了,却又永远相被相离。

杀破狼为两大绝命之一,动荡更变中自有祸福。命格好者因祸得福,差者多灾多难,一生多劫,寿不得长,难静难安。

逢盛世则成大事,逢乱世则为英雄。

就好像那草木上的露珠,光彩璀璨,却于日出之时消逝得无影无踪,再难寻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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